16

全明星的新秀挑战赛。

 

唐昊下来之后整个人都一直保持着一种亢奋的状态。

邹远托着下巴在旁边看他。身后观众席早就陷入哗沸，甚至旁边的其他战队选手也连连侧目。

唐昊灌了几口矿泉水，头一扭看见邹远：“你没报？”

“啊...”邹远捏着塑料瓶，“我去年报过了呀。张佳乐前辈。”

 

这个回答明显没有让唐昊满意。但最后他也只是看两眼，又灌了口水。

邹远站起来，室内暖气很足，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放在椅子上：“我出去一下。”百花的位置偏里面一点，坐在外面的是微草霸图一些队伍，邹远问着前辈好从最后面绕过去。狭窄的一条过道通往后台，在要进去的时候他停下来回头看。

唐昊正把胳膊搭在膝盖上，上身前倾，专心致志地盯着舞台。

舞台上面是孙翔在发言——那是另一个万分闪耀的人。

 

17

于锋等那两个人话说完了，又在原地靠了会，才从侧边走出来。

打火机的金属声音慢悠悠的，一下一下。

听墙角并不是本意，但还是不经意间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信息很多，“叶秋大神”啊“再回来”啊之类的。

 

于锋似乎又觉得好像也没多值得惊讶，毕竟喻文州黄少天平日里对话也隐约透露出来。但他对叶秋不大感兴趣，更不用说微草那个名不经传的小伙子了。

他又拨了一下打火机的壳，金属的声音脆而悠远，在空阔的走廊里回荡。于锋从口袋里摸烟盒一边抖烟出来一边往外走。

 

当口又一串脚步声。于锋回头看去，真的是稀罕，前面正在新秀挑战热血沸腾呢，怎么一个个全跑这场馆后台来。逆着光于锋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身形，有点熟悉。

“啊，又是你。”他笑，打火机准备点的，收了起来，换手拿烟头敲着烟盒。

 

邹远问了句前辈好，慢慢站在原地琢磨了他话中的意思：“哈哈，看来是很有缘嘛。”

话都是随便说的，说的人不上心听的人也不当回事。于锋晃晃手中的烟：“我去外面。”

 

“啊。”邹远茫然地跟了两步，于锋停下来看他看了一会儿，把烟盒递给他。

“不是不是。”后者慌忙摆手，“我不抽的，出去透透气。”他一面说着一面跟上。于锋已经拉开了小门，冬日的风逮到入口疯狂地往里面挤，额头上碎发被吹向后面，劈头盖脸地覆盖，倒教他的脑子难得放空。

 

风大，火点了几回都没成功，邹远伸手过去帮他护着。

“谢谢。”于锋叼着烟道，燃烧烟草产生了星火，呼吸的白雾和烟雾搅到一起，于锋看起来是老烟民，熟练地让它们在肺腔滚一遭再从鼻子里头出来。邹远盯着，一时有些出神。

职业选手都不怎么喝酒，抽烟似乎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他之前见过张佳乐前辈吸烟，头发乱糟糟地蹲在花坛旁，拿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是很落魄的一种姿势。唐昊偶尔也抽，穿着很潮的一身黑，从网吧回来，牙齿白，咬着过滤嘴一上一下地玩，双手直插在口袋里刻意走出来外八。

 

但这个时候的于锋让他想起的是更古早的那位百花大神，站在后面过来他们青训营指点，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越过邹远远远地比划屏幕。邹远当时坐在下面，把头使劲地拗回去看他，孙哲平跟他的视线对上，前辈的眼睛向下瞥眼，是狂剑士拥有的那种气质。

现在他和于锋的视线也对上，后者把唇边的烟拿下来，呼出一口，把烟盒再次给他抖抖。

邹远迟疑了一会，从里面抽了根：“谢谢。”

于锋却没给他点火，自己狠狠吸了口把剩下的一半掐灭弹进垃圾桶：“回去吧。外面风大。”

 

18

这赛季的新人一个比一个火爆。黄少天在底下啧啧地连声直叹：“孙翔唐昊，这都是七期的哈。新生代真是锐不可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唐昊是真狂。”郑轩说。

“新人想上位啊直接把神坛上这个击败自己走上去才是最直接最快的方式吧。你看微草那个小伙子直接把王杰希打败，明日指不定就长成什么样个可怕角色。”黄少天摸着下巴，“于锋你那年挑战的是谁？”

“他？他没报吧。”宋晓说，“联盟哪还再来个狂剑士。”

“他挑战的是少天。”喻文州转头回答了这个问题。

“什么？”黄少天很惊讶的样子，“居然是我吗完全没有印象啊一定是因为平时打练习打多混淆了吧。于锋你天天在队里面跟我打还不腻吗，全明星可是认识对手的好机会啊你居然把这个机会白白浪费了我鄙视你。”

“没有人选啊。”于锋拉着凳子坐下来加入对话，反驳道。

喻文州补道：“如果早一年的话，或许还是有一位。”

“繁花血景孙哲平是吧。”说起这个黄少天肯定印象极深。把王杰希又拉出来碎碎念一阵。

 

这已经是近期蓝雨第二次提到这个已经消寂多年的组合了。于锋从身后把全明星赛的小册子翻开来，几个赛季过去，当年叱咤联盟的搭档接连退役，如今只剩下一个百花缭乱的账号卡还留在这片赛场上。

 

19

邹远回去的时候手里握了根烟，蓝雨的座位在靠外面一点，有听到于锋一过去黄少天他们就窝凑到一起发出很欢乐的喧哗。

唐昊拉一下他的手腕：“你到外面去了？这么凉。”邹远含糊地应着，坐下来，把外套慢吞吞地穿上。

另一边唐昊摸到他手心：“被人劝烟？”事实表明唐昊也不是一个有瘾的，拿在手里转一圈，过滤嘴上印的字并不是他惯吃的那个牌子，于是又丢给邹远。

邹远也不看，接住揣兜里，手把外套拉链拉到顶，下巴缩进去。台上孙翔那一局已经结束，刚刚进来的时候观众席很喧腾。邹远问唐昊：“怎么样？”

给他的回应是一声不分明的笑，邹远抬头看眼唐昊，又看两边的大屏幕试图寻觅什么信息。

“输了。伏龙翔天打空，输给韩文清了。”

 

邹远直起身找嘉世的位置，那边孙翔坐在人堆里，离得远了看不清表情，但料想并不是特别快乐的。新秀挑战赛还剩下最后一场，这时候手机一连串的滴滴，是他们七期的群里在闹腾，邹远一边看台上一边分神翻消息记录。终于主持人废话完毕宣布今日活动到此结束。

 

底下的职业选手纷纷解放，多是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活泼得很，在底下勾肩搭背。邹远一贯是跟唐昊同进同出的，这回他突然说：“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邹远停下来看他，视线扫到他手里的手机屏幕，是聊天窗口，孙翔的头像是火红而黑的一个魔兽的大头，亮眼好认。

“哦。”他说，冲唐昊摆摆，“那你注意安全。”

话音没落对面人已经蹭地蹿出去，邹远循着他的方向看见孙翔已经靠在那边墙上等着，孙翔视线扫过来，朝邹远也远远挥了手。

当口唐昊已经挤到了那边，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一起看了这边方向，然后结伴顺着另一边出口消失。

 

全明星是盛宴，来的职业选手不少，邹远回头，同队的几个两两结伴，他没凑过去，就这么混在人群里跟着一同往出口走。

“错了。大巴车不在这个出口。”

邹远突然被人拉了一下胳膊，回头去看，看见于锋又仰头去看指示牌。的确是，来之前已经通知过专车等在东南门，这个是往南门的。于锋又说：“啊，或者你不是要回宾馆？”

他是要回的，但出口时又绕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好玩？”

 

20

S市寸土寸金，百年前被歌唱“不夜城”的地方。霓虹灯和车带闪烁无边，邹远喜欢这种亮亮的人造光，看着就很热闹很繁华。

这个点有些晚，但地铁还在运行，两个人拿手机码付了钱，元旦的气氛没散，车厢里红彤彤的挂件和海报。邹远扶着柱子而站，叹了声气，有些累的样子。

“困还出来玩？”声音在头顶响起，里面有很明显的笑意。

“因为想玩啊。”

“没来过吗？”于锋在想这个赛季百花有没有来过S市这边的客场，邹远的回复来得很快。

“来的时候忙着比赛啊。”

于锋听他声音里透着很浓重的倦意，又慢又懒的那种，他诧异地看去，青年下眼眶那里熬夜后的乌青明显。

于锋缄默，车厢平稳地前驶，他背往后，也靠上了扶柱。

 

夜间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吃街，半途不提防碰见个熟人。

“哇远宝！”袁柏清活泼，老远就看见了。毕竟不敢大声叫唤，憋到近处才喊一声，趴到人肩膀上拿脸蛋去贴。邹远也很高兴的，他们七期间往来频繁，私交都很好。

这边于锋跟邓复升打了个招呼，他跟邓复升不熟，骑士的话，许斌可能要更熟些，毕竟也是同期。

 

邹远跟袁柏清走前面，他们两个跟在后面，邓复升目光不停打量，看一看邹远再看看于锋。于锋也瞧见了，只装傻当不知道。

但还是邓复升先忍不住：“哎，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的？”

于锋张张嘴，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正好进了铺子。

 

刘小别和高英杰已经在里面了，找了一个小角落窝着。邓复升过去：“你们这么疯，队长知道肯定要怪我。”

“不会的。”高英杰坐在里面，小声说了一句。于锋视线被吸引过去，认出来是微草那个号称接班人的天才。

“我们都很小心的。快坐下来，别给人发现。”高英杰说。

于锋等他说完问了句：“你们队是不是还有个新人，没一起来吗？”

他指的是乔一帆。高英杰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回答得很小心：“他在宾馆休息。”

“噢。”于锋点头，新秀挑战他在后台不小心听到了秘密，想起来问这么一句也就不再提，摸出手机来玩。战队群里黄少天去了他房间没找到人，翻一下聊天记录已经艾特了不下十几遍。

[外面玩呢]他回，回完打量四周，好嘛，这里一大帮子人，邓复升高英杰刘小别袁柏清，挨个数过去全是微草的，他一个蓝雨的扔里面突兀得不是一点两点。换了黄少天在这，肯定要开舌战。

 

点的菜还没上，刘小别拿着手机说去接个人。邹远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吧。”

“正好。”刘小别翻着手机说，“是孙翔，搞不好唐昊也要过来。”他刚刚拍了照片发七期群里，孙翔瞧见了立刻问位置要来凑热闹。

于是两个人拿了帽子再戴上出了店门。

 

走了两步刘小别冒一句。

“怎么样？邹队长。”

“别取笑我了。”邹远耷拉着眉毛，“怎么样你不也看到了吗，打得一团糟。”

“哪里啊，明明很可以了。我们队长也这么说。”

他们队长…邹远想一下，是王杰希大神：“是在说唐昊吧。”

“不是噢，说你们俩。”刘小别看邹远的神情，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明显是不信，也就不再提，拍一拍肩膀，“努力。奋斗。”

邹远回一句共勉。正好路口那两个人也来了。孙翔上来就说：“好啊你们居然背着我跟唐昊偷偷出来加餐，还好我机智看了消息。”

“哪里啊。”刘小别回他，“我怕你喝酒耍疯被偷拍还连累我们。”他指的是去年他们七期一起吃饭后续摊，孙翔在大排档吵着要喝酒，谁知道喝完就不安分，一个劲地往唐昊身上扒。孙翔长得很好看，标识度很高，才出道那会就小有人气。大排档那里来来往往的当然就被拍下来，一起荣登话题榜的还有被他扒着的唐昊。那个时候张佳乐还在，训练间隙跑过去八卦，气得唐昊中午饭都少吃一碗。

“你放屁！”孙翔竖起中指比到刘小别眼皮底下。唐昊没管他一直在跟邹远说话：

“跟谁一起来的？”

都不问是不是了，直接就问是谁，唐昊真的很懂他。不过唐昊谁不懂呢，孙翔新秀挑战输了，跟他一起出去一趟，这会脸上阴霾也消散不少。

唐昊看邹远没回，又问：“微草？袁柏清？”

“于锋前辈。”邹远把头抬起来回答他。

这个名字实属稀客，唐昊打量着他，半天过去嗤笑一声：“狂剑士。”

邹远偏一偏头，半边脸沉入黑暗里，光源是旁边柱子上吊着的灯笼，风吹就飘摇，亮着的那半边脸上光线也跟着水波一样地晃漾。唐昊多看了两眼，没说话，再转头那边刘小别和孙翔抬杠抬得忘我，丝毫不管旁边已经聚了一小撮人拿着手机在拍。

“走啦。”唐昊拉了一下孙翔。

 

到铺子里面的时候果然有两个生面孔，邓复升唐昊有点印象，那么回头这个就是于锋了。视线再一落，于锋旁边空位上放的外套，墨蓝色，邹远出门穿的那件。

唐昊把外套拎起来扔给邹远，后者刚刚在外面吹了趟风，立刻抱着穿到身上。

 

今晚的话题中心明显是刚刚结束的新秀挑战赛，孙翔刚一坐下袁柏清就笑嘻嘻地过去：“翔哥你不行呀。”话未落被刘小别拉了一下袖子让他少说两句。

袁柏清不肯，他素日是被孙翔压着欺负的，逮到比赛失利就要被疯狂嘲讽，这个时候当然要落井下石出出气。

 

孙翔把杯子撞过去，玻璃和玻璃相碰，把袁柏清面前杯子里的水晃悠出来溅到对方衣袖上。

“扯淡。”他还想反驳些什么，但面色变了三变，最后是噎回去拿手搓脸然后久久地埋在里面。

 

袁柏清僵硬一下，望向跟他一起的唐昊：“不是吧，真这么难受啊。”

唐昊在旁边冷眼看袁柏清的热闹：“叫你话多。”

刘小别说：“你别看他这么狂，要是今晚他输给林敬言，那能比孙翔还难过。”

唐昊如法炮制，也拿杯子撞过去，这回被刘小别躲了。他冷哼一声不想跟这三个人玩，扭头找邹远。

 

孙翔好哄得很，菜上来前就已经被袁柏清逗笑出来，几个人说一阵然后哄笑一阵。年轻人话题邓复升理解起来居然都有些吃力，侧侧头于锋看起来倒是很自在。他还在神游袖子突然被人拉了拉。

高英杰趴他胳膊上凑过去：“我好担心队长骂啊。”他吃得有点撑甚至说话一半还打了个嗝。

邓复升失笑：“现在开始担心了？”

微草的说要走，剩下的也没多少兴致，住址都一样就同行回去了。

 

唐昊跟邹远宾馆住的同一间，洗漱出来唐昊坐床尾地毯上正打开平板，邹远凑过去，是今晚新秀挑战赛的回放，他就坐下来一起看了。

跟林敬言的那场放一遍就过去，倒是轮到孙翔唐昊把进度条拖回来看了两遍。最后结束，邹远说：“孙翔好厉害啊。”

 

唐昊扭头看他，他想说你也可以的。但看到邹远的神色又说不出来。

百花、邹远，现在这个境地，远远不是什么一句话两句话能解决得了的。醍醐灌顶这种事听起来就很难得，只像是一个故事，而故事只能是故事，他们现世里的人都是要经历很多很多事才能最终到达。

 

21

最后一天的全明星赛，身边都是大神，邹远正坐着发呆，身后就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于锋拉开邹远身旁的椅子，却是唐昊先把视线转过来，他愣了愣，对着唐昊补一个招呼：“你好。”

唐昊点点头，把头又转回去。

邹远看见是于锋很惊喜的样子：“好巧啊，被分到了一队。”

黄少天把胳膊架上于锋肩膀硬挤到他们中间：“你好啊弹药专家。”

“你好，剑圣。”邹远是很和气的，这和气放在他后辈的身份上就变成了懂事。黄少天听了很受用，但该说的话还要说：“好巧？巧？那就说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喽。昨晚于锋凌晨才回来，郑轩宋晓都跟我和队长在一起，看来他是和你结伴嘛。”

“呃…”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来往被旁人提起就带了一丝丝暧昧，邹远不知道要怎么回。

于锋跟他熟，拿手掌心把剑圣的脸推回去：“又跟宋晓学的包打听呢。”

被推回去黄少天安分了一会，围观喻文州排兵布阵围观到一半把头扭回来：“弹药专家，想试试跟狂剑士搭档吗？”

邹远呆住，看向于锋，很无措的样子。

后者也愣了一下：“喂，黄少…”

 

“团队赛少天跟我一起上，还有周队、楚队和沐橙。这是刚刚讨论出的结果。”喻文州坐在旁边看笔记本，声音不是很大，但就是有本事教所有人都听见，“于锋狂剑士耗血，邹队弹药专家耗蓝，放你们在单人赛可以吗？”

 

邹远先上场，黄少天抱着胳膊窝喻文州旁边嘟哝：“反正是全明星赛啊，干嘛那么认真，你不想看看百花的弹药专家跟于锋搭档是什么样子吗？”

“想看？”喻文州侧头，“找郑轩啊。”

“百花的！百花的哎。”

还挺有品牌意识。喻文州笑笑不搭腔，果然没一会黄少天就把这事忘了，跑轮回那边跟周泽楷猜哑谜。

 

22

全明星这场他们一队最终是赢了，邹远坐在一旁看黄少天下来使劲搁微草里面嘲讽看得乐呵。唐昊打完擂台下来就又不见了，邹远望一圈没望到孙翔也就猜了个大概。坐在原地等主持人把场面话都说完了，然后和于锋他们道了别，出去又接受了几个记者的采访。毕竟是全明星，气氛轻松，问的问题也好玩。还有一个问他对昨日的“叶秋”的看法。

说真的，这在他们这些小后辈眼里真的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最后抓抓脑袋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他又不是孙翔，对叶秋没什么特殊想法，要是问张佳乐那能说的话才会多些。想到这里邹远摩挲了下手机，只是那也得等张佳乐前辈再复出了吧。

就像很多人分析论证的那样，他也从来没觉得张佳乐是到了需要退役的年纪。复出是意料之中，不复出才是遗憾吧。邹远其实有些怵百花的管理层，毕竟算是管饭碗的，一个指示就把他捧上至尊，来能来得这么轻松而容易，那拿走自然也同样容易。

百花的建队是非常浪漫的，队内都流传着西部荒野狂剑士和弹药专家遇见的故事。这一对是元老，然后再加上经理和几个部门骨干，相互之间有着筚路蓝缕积累下来的感情。百花有名义上的老板，也有实质的精神支撑。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其实意思就是想，张佳乐如果有回来的那一天，那他就一定能回得来。

 

手越握越紧，他知道自己又在钻牛角尖了，但是他没办法不想，没办法阻止自己往泥沼里陷。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一下。邹远恍然梦醒，靠在墙上缓了阵。

恢复过来后看手机，是唐昊，说自己在体育馆天台，要等一会再下去。

 

邹远摸着地图找通往天台的楼梯，说来他的方向感真的有够差，所有不曾去过的地方都像迷宫一样，他初来百花青训营报道，大太阳底下绕个好半天，后来碰上门卫爷爷，一边给他指路一边说要是老百花小娃娃肯定就记得了，就一栋楼，绕能绕哪去。所以邹远很多时候会恨的，恨不早生个四年五年，好参与百花刚建队那会的美丽。

但他终于摸到了天台的小门，开开来的时候风很大，气流让他后退了一小步，视野里蔚蓝天空有一只雀鸟轻快地掠过。除了唐昊，孙翔也在。后者在大声说些什么，看见邹远了语调也没半点变化：“我现在是队长，我比他年轻，我会打过他的。”

这个“他”是谁邹远也知道，他们新生代谁都有个卯着劲要超越的前浪高山，孙翔的目标就是叶秋。唐昊背对着这边听他说话，手插在口袋里，冲锋衣的领子竖起来——他也很怕冷。

23

然后就是下半年的赛程到此结束。农历新年也快到了，廿八这天百花有个类似年会的东西。看得出来经理努力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但会议室的板子就挂在那里，百花目前的排名属中游，总之就是没什么娱乐的心情。大家在卡片上许愿留言。邹远坐在桌前写“坚持、向上”，写完交到经理手上，旁人的卡片经理都是直接收进小盒，轮到百花小队长的，他把悄悄捂在手心里瞟眼。

那头唐昊被女孩子拉着，他嫌这些东西无聊又矫情，不肯写。策划人不高兴，拽着袖子不给他走：“矫情在哪儿了，啊？你没个目标、没个盼望？”说着把笔塞人手中，“写！不然我就当你怂包，害怕告知天下之后又没法实现，丢人。”一米六的个子手臂狠狠一扯，唐昊被摔得一个踉跄，骂骂咧咧地握着，落笔潦草敷衍万分。

写完也不肯乖乖上交，夹在食指无名指中间，瞄准了女孩子的脸发力弹出去。那当然是被躲开然后捉住一顿爆锤。小纸片飞在地上，经理早密切关注这边关注了好久，操碎了心立刻抱着小藤篮过去捡起来吹吹灰。

反转一下看内容。腹诽一阵唐昊这小子的字写出来真的目的就不是给人看的，这混乱飘逸的。还好乱也不过就三个字，经理半认半猜地，最后也不过是静悄悄地投进篮子里。

[唐三打]